第三章 拳头=真理（一）
两人对望一眼，显得有些尴尬，良久朱七才说：“我们平时只是时不时的向别人借点东西，换点零花钱用用。”
懵猪伟翘起大拇指又拍起马屁来：“想不到白老大还是文武兼备的大老板呢。”
站在比天井稍高的走廊上，白向云看着眼前一切，不由叹了口气。弱肉强食到哪里都存在，即便在这种同病应该相怜的地方也不例外。
白向云有些堂目结舌，也大感新鲜，想不到竟然能听到如此论调。他在商场搏杀中虽然也用过不怎么见得光的手段和对手竞争，但那毕竟没有超出道德和法律的界限。再说，商场如战场，成王败寇，从来都是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。可是现在眼前这小子将黑社会的行业和三百六十行相提并论，自己一时间还真有点接受不了。
白向云心中一动，脸上挂起纵横商场时专用的笑容：“你们在外面的时候是怎么过的呢？”
白向云张了张嘴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。在这里说出自己曾当兵从军做官实在不是件光彩事情。
“一群不讲道理的家伙，我会怕了你们不成。”
门口到通铺的地方窄小，前是棉被后是敌人，左边是放口盅牙刷的墙壁，右边是小水池。水池到通铺之间不过四尺余，胖子就在这里守着，通铺上还有狠辣得让自己佩服的李刀和一脸邪笑实力不明的吊眼四。也不是个躲闪的好地方。
白向云目光一闪，声硬如铁：“好！那我们就看看谁的拳头硬。”
“吊眼四你他妈的少说风凉话，不摆平他我们都没好日子过。”李刀提着裤管一跳一跳的回到通铺。
“想不到我也有今天。”白向云心中苦笑不已。
“东城区的夺命刀变成了瘸子？”吊眼四上下打量着李刀啧啧有声。
众犯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们的声音吸引过来，均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白向云。
“胖子，吊眼四。干掉他。”不等白向云出声，李刀已经大叫起来。然后又是一阵呲牙咧嘴。
懵猪伟一挺胸膛：“我们也不差啊。在偏门中我们做‘十一爪’的算是很正当的了。”
白向云高大的身材十分抢眼。除了忙得不知所以的老丁外，犯人们几乎都拿眼看他，只是眼中多了点东西。有奇怪，有迷惑，也有恐惧。
曾为军人的他对血性汉子还是敬重的——即便是敌人也一样。
看着白向云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，胖子和吊眼四不由有些头皮发麻。但他们毕竟是刀光棒影中的过来人，很快就回过神来，狠狠的盯着他不放。
然后一阵哗啦啦声响，打开了门锁。
胖哥脚步一停，高声说：“吊眼四，阿拉鬼，我们和刀哥‘煲烟’去。”
外面传来哐啷的开门声，不久铁门外出现老管教的身影：“都回床上坐好。”
李刀正扶着门口愤怒的看着他，面容扭曲，鼻子已经不再流血，但右腿软搭搭的拖着。一只手时不时的揉动一下。
白向云轻轻转身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敬佩。
“只是刀哥这次犯的事儿好象不小，应该没那么快出去的。”朱七应和着懵猪伟说。
“就是就是。”朱七跟着也是一顿狂潮。出来混的，眼光最重要。白向云的装束和仪态告诉他们，实情绝不象他说的那样。
“偷也算正当？那什么才是不正当的？”白向云被引起了兴趣。
“啪”的一声，阿拉鬼又狠又准的一脚就这样被白向云一个后蹬接住。巨大的力量让阿拉鬼浑身一震，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，差点跌坐在走廊上。
“拐卖人口、贩卖毒品和强|奸是最为人所不耻的。偷蒙骗是中流。极具智慧色彩的走私和刀哥他们做的那行是最为人称道的。打打杀杀，也是凭着自己的身体和能力混饭吃，和百姓良民基本没多大区别了。”
白向云愕了一下，好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。不由失笑的摇摇头：“难怪你们以后想跟他。”
白向云微微一笑，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回室内。在部队他可是以一搏十的高手，那会怕几个小流氓。
“好啊。刀哥好烟多的是，不抽白不抽。”
犯人堆中走出两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的家伙，晃悠悠的跟着胖哥向十三室走来。
紧的都是那些在各室中地位比较低的犯人——白向云后来才知道，这些人有个专门的称呼：老丁。他们首先要做的事情是从大水池中装水把监室内的小水池充满——那是冲厕所和不屑于和一般犯人在天井大水池抢水的“大哥”们洗澡用的。再然后是为牢头们洗衣服，再后才轮到处理自己的一切。慢悠悠晃荡出来的当然就是那些牢头大哥了。他们要做的就是夹着烟伸着懒腰晒太阳而已。
“朱七，刀哥呢？”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向这边走来，双眼却盯着白向云。
“胖哥……”晒着太阳无所事事的朱七看看白向云，没有说话。
通铺上的两人看不到棉被后面白向云的动作，还以为阴谋得逞，正要得意时只见高出棉被的双脚一翻，白向云就奇迹般出现在空中，踏着棉被落下稳稳站定。
“你找李刀？”白向云和善的笑了笑：“他在里面睡觉呢。”
对着监室门的朱七突然一动不动的看着白向云身后，刚刚打了桶水到门口的懵猪伟也惊呼起来：“刀……刀哥……你醒了？！”
虽然他的事业成功事迹和照片也曾在报纸杂刊上出现过，但在清溪这国家级城市中只能算是浪花一朵。根本不虞这几个小混混会认出他。
“兄弟，进去吧。里面好说话些。”阿拉鬼看着白向云，向室内摆了摆头。吊眼四则一副不到你不进去的样子。
白向云对两人点点头：“你们先弄他上床吧，等会再说。”
白向云心中一跳，就在他以为和李刀打架的事情暴露时，老管教却又走了。接着隔壁也传来开锁声。
“好了！”随着老管教一声吆喝，在一阵欢呼声中，这监栋中十三个监室的门同时打开，百多犯人或紧或慢的从里面走出来。
反震的力量也让白向云身体向前一倾，双手就势叉到地面，虎腰一动，整个人倒立起来，在棉被罩到他之前双手一曲一伸，猛的弹起数尺高，双脚已经比棉被高出了尺多。
百多锃亮的光头在阳光下或紧或慢的晃来晃去，蔚为奇观。
“白老大，你原来是做什么的？”朱七见他脸色有些不对，小心的问道。
李刀惨叫的声音透不出监栋大铁门，他们却是听到的。
“哦……”白向云放下心来。虽然自己并不怕惹事，但刚进来就发生什么“麻烦”，要是连累到高凡身上就非自己所愿了。
朱七侃侃而谈，神情也随着说的内容变化而变化。最后换上一副洋洋自得样。
“我们俩商量好了。这次出去就跟刀哥一起混，就凭他自己不吃也要给小弟吃这一点已经值得我们跟随。”懵猪伟终于帮李刀换好了衣服，站起来对白向云说。
“道理？哈哈，可笑。在这种年代，在这种地方，拳头就是道理，也是真理。”身后的阿拉鬼阴声说。
一阵哄笑，不知是谁先扯起鸭公般的喉咙，跟着各种曲调、各种嗓音都响起来。一时间杂乱无比。
“到放风时间了。”朱七轻声说。
朱七见他的神色，放下了心中大石，接着说：“刀哥身手很好，嗯……好到打遍东城无敌手。要不是他脾气比较暴躁横蛮，早就混出个人样了。很多老板都看重他，不过对他这一缺点也没什么办法。脾气天生的……呵呵……”
阿拉鬼看看大铁门，对天井中百多号人高声喊道：“你们这些混蛋不是很喜欢唱歌吗？过年了，唱大声点庆祝吧。”
白向云微微一笑：“做点小生意混饭吃而已。”
看着李刀在床上安静睡好，白向云望向铁门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这些自己往日认为是人类渣宰社会毒瘤的人就近在眼前。今天开始自己就要和他们同处一室共睡一床吃一样的东西。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，但目前的一切都是凭本事拼搏出来的。想不到……不过还好，至少他已经看到这些人中还有值得自己一交的。
“妹妹应该会处理好一切吧。”想起他那美丽与智慧兼具的妹妹，在上这里前她再次对自己保证，一定不会让自己始创的“飘云集团”垮下去。更会好好服侍年事已高的父母。
“就是！”胖哥附和说。
白向云怒气上涌，看也不看的弯腰躬身一脚后蹬。
“白老大。”两人三下两下将地上的血迹擦洗干净，坐到李刀身边，有意无意的和已经成功喧宾夺主的新房客保持距离。
白向云刚刚走进门口，一张棉被就如乌云般迎头盖来，跟着背后也响起阿拉鬼凶狠的喝声：“去死吧。”
“兄弟，我们进里面谈谈，让我胖狗熊见识一下今天来了个什么厉害人物。”胖哥怪笑着和李刀打了个招呼后走进十三室。